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牛峤

【注】牛峤(公元850—920 年),字松卿,一字延峰,陇西人。是唐宰相牛僧孺的后裔,乾符五年登进士第四人。历官拾遗、补阙、校书郎,王建镇西川,辟为判官。王建称帝,拜为给事中。

柳枝

其一

解冻风来未上青,解垂罗袖拜卿卿。无端袅娜临官路,舞送行人过一生。

【汤】《杨枝》、《柳枝》、《杨柳枝》,总以物托兴;前人无甚分析,但极咏物之致;而能抒作者怀,能下读者泪,斯其至矣。“舞送行人”句,正是使人悲惋。

【评】“过一生”,人的宿命?还是柳的宿命?

其二

吴王宫里色偏深,一簇纤条万缕金。不愤钱塘苏小小,引郎松下结同心。

【注】引郎句——言苏小小多情,曾结同心于松柏树下。古乐府《苏小小歌》:“我乘油壁车,郎乘青骢马。何处结同心,西陵松柏下。”

其三

桥北桥南千万条,恨伊张绪不相饶,金羁白马临风望,认得杨家静婉腰。

【注】

其四

狂雪随风扑马飞,惹烟无力被春欺。莫教移入灵和殿,宫女三千又妒伊。

其五

袅翠笼烟拂暖波,舞裙新染麴尘罗。章华台畔隋堤上,傍得春风尔许多。

【注】麴(qú)尘:《周礼·天官·内司服》注[麴衣]:“黄桑服也,色如鞠尘,像桑叶始生。”或写作“曲尘”,酒曲所生的细菌,色淡黄如尘,故称淡黄色为“曲尘”。

女冠子

其一

绿云高譬,点翠匀红时世,月如眉。浅笑含双靥,低声唱小词。眼看唯恐化,魂荡欲相随。玉趾回娇步,约佳期。

【评】“化”,羽化,纯为合题女冠子而来,不可学。

其二

锦江烟水,卓女烧春浓美,小檀霞。绣带芙蓉帐,金钗芍药花。额黄侵腻发,臂钏透红纱。柳暗莺啼处,认郎家。

【汤】“绣带”六朝丽句;“柳暗”好结句。

【评】“额黄侵腻发,臂钏透红纱”,梧桐凤凰手法。“柳暗”句,在三字结尾的词句中堪称绝笔!!

其三

星冠霞帔,住在蕊珠宫里,佩玎珰。明翠摇蝉翼,纤珪理宿妆。醮坛春草绿,药院杏花香。青鸟传心事,寄刘郎。

【汤】前后丽情多属《玉台》艳体,忽插入道家语,岂为题目张本耶?

其四

双飞双舞,春昼后园莺语,卷罗帷。锦字书封了,银河雁过迟。鸳鸯排宝帐,豆蔻绣连枝。不语匀珠泪,落花时。

【评】“匀”,流的多了,习惯了,也就匀了。

梦江南

其一

含泥燕,飞到画堂前。占得杏梁安稳处,体轻唯有主人怜,堪羡好因缘。

【评】“体轻”一句,微有新意。

其二

红绣被,两两间鸳鸯。不是鸟中偏爱尔,为缘交颈睡南塘,全胜薄情郎。

【评】南塘经常出现在南北朝的采莲曲中,正是男女情歌的代表。

感恩多

其—

两条红粉泪,多少香闺意。强攀桃李枝,敛愁眉。陌上莺啼蝶舞,柳花飞。柳花飞,愿得郎心,忆家还早归。

【汤】中有伤心处,借此消遣耳。起语一问一答,便有无限委婉。

【注】汤评两句出自两个不同版本。

【评】“柳花飞”,诗之兴也。如用柳絮,但一时愁耳;四季有花,故明其长久之绝意。

其二

自从南浦别,愁见丁香结。近来情转深,忆鸳衾。几度将书托烟雁,泪盈襟,泪盈襟。礼月求天,愿君知我心。

【评】一“烟”字便知失望。

应天长

其一

玉楼春望晴烟灭,舞衫斜卷金条脱。黄鹂娇啭声初歇,杏花飘尽龙山雪。凤钗低赴节,筵上王孙愁绝。鸳鸯对含罗结,两情深夜月。

【汤】峭壁孤松,寒潭秋月,庶足比二词之高洁。

【注】条脱——或写作“调脱”、“跳脱”、“条达”等,手腕上的钏饰。《全唐诗话》:宣宗语飞卿曰:“近得一联金步摇,未能属对!”飞卿应声曰:“玉条脱差可拟也。”

其二

双眉淡薄藏心事,清夜背灯娇又醉。玉钗横,山枕腻,宝帐鸳鸯春睡美。别经时,无限意,虚道相思憔悴。莫信彩笺书里,赚人肠断字。

【评】成败都在“别经时”。

更漏子

其一

星渐稀,漏频转,何处轮台声怨?香阁掩,杏花红,月明杨柳风。 挑锦字,记情事,惟愿两心相似。收泪语,背灯眠,玉钗横枕边。

【评】收泪语以下三句,初读似不如前《应天长》,再品方得其妙。

其二

春夜阑,更漏促,金烬暗挑残烛。惊梦断,锦屏深,两乡明月心。 闺草碧,望归客,还是不知消息。辜负我,悔怜君,告天天不闻。

【汤】女娲补不到,天有离恨天。世间缺陷事不少,天也管不得许多。

【评】“两乡明月心”比一般两地看明月更动感,更有情。

其三

南浦情,红粉泪,怎奈两人深意。低翠黛,卷征衣,马嘶霜叶飞。 招手别,寸肠结,还是去年时节。书托雁,梦归家,觉来江月斜。

【评】疑心“怎奈”句实属凑句。

望江怨

东风急,惜别花时手频执,罗帷愁独入。马嘶残雨春芜湿。倚门立,寄语薄情郎:粉香和泪泣。

【汤】“一庭疏雨湿春愁”、“马嘶残雨春芜湿”,皆集中秀句。“湿”字俱下得天然。

【评】方文山《青花瓷》中自鸣得意一“惹”字。古人此等新意,何其多也。

菩萨蛮

其一

舞裙香暖金泥凤,画粱语燕惊残梦。门外柳花飞,玉郎犹未归。 愁钉红粉泪,眉剪春山翠。何处是辽阳?锦屏春昼长。

【评】何处是辽阳二句,有些嚼头。

其二

柳花飞处莺声急,晴街春色香车立。金凤小帘开,脸波和恨来。 今宵求梦想,难到青楼上。赢得一场愁,鸳衾谁并头?

【评】下阕太俗,不堪。

其三

玉钗风动春幡急,交技红杏笼烟泣。楼上望卿卿,窗寒新雨晴。 熏炉蒙翠被,绣帐鸳鸯睡。何处有相知?羡他初画眉。

【汤】填词白描,须看微致。若全篇平衍,几同嚼蜡矣。

【注】春幡——据《岁时风土记》载,立春之日,士大夫之家,剪彩为小幡,谓之春幡,或悬于家人之头,或缀于花枝之下。

【评】“泣”字上佳!

其四

画屏重叠巫阳翠,楚神尚有行云意。朝暮几般心,向他情漫深。 风流今古隔,虚作翟塘客。山月照山花,梦回灯影斜。

其五

风帘燕舞莺啼柳,妆台约鬓低纤手。钗重髻盘珊,一枝红牡丹。 门前行乐客,白马嘶春色。故故坠金鞭,回头应眼穿。

【注】故故——屡屡。杜甫《月》诗:“万里瞿塘峡,春来六上弦。时时开暗室,故故满青天。”又:故故犹云特特也。薛能《春日使府寓怀》:“青春背我堂堂去,白发欺人故故生。”

其六

绿云鬓上飞金雀,愁眉敛翠春烟薄。香阁掩芙蓉,画屏山几重。 窗寒天欲曙,犹结同心苣。啼粉污罗衣,问郎何日归?

【汤】芳草生兮萋萋,王孙归兮不归,问他何益?

【注】同心苣——用苇秆扎成的火炬。《后汉书·皇甫嵩传》:“嵩乃约敕军士,皆束苣乘城。”又解:同心苣为菜名,常作为图案织于绸锦之上。沈约《少年新婚诗》:“锦履并花纹,绣带同心苣。”段成式《嘲飞卿诗》:“愁机懒织同心苣,闷绣先描连理枝。”

【评】“画屏山几重”,可谓以无间拟有厚。

其七

玉楼冰簟鸳鸯锦,粉融香汗流山枕,帘外辘轳声,敛眉含笑惊。 柳阴烟漠漠,低鬓蝉钗落。须作一生拼,尽君今日欢。

【评】这种一见钟情的词作中,只能算是下乘。

酒泉子

记得去年,烟暖杏园花正发,雪飘香。江草绿,柳丝长。 钿车纤手卷帘望,眉学春山样。凤奴低袅翠鬟上,落梅妆。

【汤】远山眉、落梅妆、石华袖,古语新裁,令人远想。

【注】落梅妆——古代妇女的一种面部妆饰,又称“梅花妆”或“寿阳妆”。据《太平御览》九七○卷载:南朝宋武帝之女寿阳公主,人日卧含章殿檐下,梅花飘落著其额,成五出之花,拂之不去,因仿之为梅花妆。牛峤《红蔷薇》诗:“若缀寿阳公主额,六宫争肯学梅妆。”

【评】此等眉袖,不是今人能学的。只理会白描用笔便是了。

定西番

紫塞月明千里,金甲冷,戍楼寒。梦长安。乡思望中天阔,漏残星亦残。画角数声呜咽,雪漫漫。

【汤】吴子华云:无人知道外边寒。谢叠山云:玉人歌吹未曾归。可见深宫之暖,不知边塞之寒;玉人之娱,不知蚕妇之苦。

【评】单道一处景,请南国读者自比。小令模板!

玉楼春

春入横塘摇浅浪,花落小园空惆怅。此情谁信为狂夫?恨翠愁红流枕上。 小玉窗前嗔燕语,红泪滴穿金线缕。雁归不见报郎归,织成锦字封过与。

【汤】隽调中时下隽句,隽句中时下隽字,读之甘芳浃齿。

【注】

西溪子

捍拨双盘金凤,蝉鬓玉钗摇动。画堂前,人不语,弦解语。弹到昭君怨处,翠蛾愁,不抬头。

【注】捍拨——弹拨乐器上的饰物,用来防护琴身,以免弹拨时磨坏其处。据宋叶廷珪《海录碎事·音乐部》载,金捍拨在琵琶面上当弦,或以金涂为饰,所以捍护其拨也。张籍《宫词》:“黄金捍拨紫檀槽,弦索初张调更高。”

【评】转应曲子,用韵复杂的很。此篇“人不语”以下,构思巧妙。

江城子

其一

飞起郡城东。碧江空,半滩风。越王宫殿,荡叶藕花中。帘卷水楼鱼浪起,千片雪,雨蒙蒙。

【汤】起句率意。

【评】只觉“帘卷水楼鱼浪起”有些意思,何止起句不好……

其二

极浦烟消水鸟飞。离筵分首时,送金卮。渡口杨花,狂雪任风吹。日暮天空波浪急,芳草岸,雨如丝。

【注】《升庵词话》:“南史王晞诗:‘日蓦当归去,鱼鸟见流连。’俗本改蓦作暮,浅矣。孟蜀牛峤词云,‘日蓦天空波浪急’,正用晞语也。”《栩庄漫记》云:“升庵词品谓暮应为蓦,不知所据何本?今传各本则均作日暮矣。愚谓暮字自佳,若作日蓦,便不成语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