menwaiji/6

  1. 《唐朝四大诗人·杜甫》中引用“鲸鱼跋浪沧溟开”、“悲风为我从天来”(这句还为毛主席化用过)和《醉时歌》——实在不能不让人想到太白的“大鹏一日同风起,扶摇直上九万里。假令风歇时下来,犹能簸却沧冥水”、“乘风破浪会有时,直挂云帆济沧海”,“黄河之水天上来”和《将进酒》。尤其《醉时歌》中一句“儒术于我何有哉,孔丘盗跖俱尘埃”,与李白“我本楚狂人,凤歌笑孔丘”,实在交相辉映。

  2. 杜甫写诗也气象广大,但这种大却总是对外的,一腔情怀捐献给家国天下的广大。与李白的气象大不相同。于是大家都习惯把两人分作现实主义和浪漫主义的两座高峰。可这几句中,分明看出杜甫的浪漫主义。或许这就是林老前篇《盛唐气象》中讲述的自信普遍性(嗯,这个词是我“发明”的~)吧!假若李白有个杜审言一样的祖父,而杜甫的祖上却发配万里从此厮混于渔商间,他们想必也能换过来一样完成各自的唐诗巅峰吧?

  3. 发散出来这么多,又想到《红楼梦》中的林黛玉和薛宝钗。林家是作正统官的,薛家却是红顶商人。在对待贾宝玉的问题上,林mm都是随之而去,宝jj却是意图促(差点想写逐字,哈~)他上进的。看似和李杜二人恰好相反!!而假若把宝玉看做是一个理想的代标,这个相反无疑正是唐清两朝价值观的证照!(希望没人因为我这么突然出来的想法认我为索隐派的fans……)

再进一步,林薛二人不爱宝玉么?显然都爱。以薛的聪明,能不知道这劝话一出口宝玉的想法么?显然知道——但仍去劝!薛家的商人身份可比李家的商人身份要高的多,但思想的高低却截然相反。这个相反,怕又是两朝社会现实的缩影吧?

  1. 《唐朝四大诗人·王维》中开篇先提出一个全才的形象。然后从《九歌》传人(李白是《离骚》传人)开始讲到边塞诗人,讲到禅机诗,就是不引山水诗。从林老关于水墨山水画派的那段话来看,他显然对这种平面的质原能否成为新诗的活力部分持否认态度。林老谈唐诗,虽然不明说,但总是以能否促进新时代诗歌发展为目标的。

(写到这里,想到今天上午陪室友去上唐诗宋词鉴赏课,那愤青老师以苏轼过目不忘为由称赞“东坡先生那可真是神仙呀”,然后把王安石和司马光批的一塌糊涂。且不说史上并无记载苏轼过目不忘这事,王和司马两位都死了以后苏大大还当过翰林学士这种大官呢,他是毁在青年皇帝的逆反心理上的……倒是真正的宋代神童晏殊,被她批成最低级的词人一流。其实东坡也是个全才,可在这位花了半个多小时讲爱国反日的诗词课老师口里表扬出来,怎么就这么让我反感呢?)

  1. 《唐朝四大诗人·李白》中引“黄河之水天上来,奔流到海不复回”时,标为《西岳云台歌送丹丘子》。我们一般记得这句都是从《将进酒》中。而且其中也有“丹丘生”一人。不知这两篇谁前谁后?或者《将进酒》就作于西岳云台上?或者太白如晏公一样,爱甚此句,故而反复使用?

  2. 《唐诗的格律》指出五言七言的发展时间有先后,故而格律要求也不同。五言便很少讲平仄对仗。这点以前还没见哪说过。不过看林老的举例来看,确实是!

  3. 又指出七古的要求极松。陈子昂《登幽州台歌》就属七古,虽然没一句是七字的。我想,以此诗所述之广阔,五字之外,便说还有万字写亦可。说属七古,更属万古。

  4. 《谈<诗>稿》中从“野有死麋,白茅包之”的包字发散开,讲了“炮、苞、庖”的发展过程。我想到有一次查“熨斗”的由来,提及熨斗的同生兄弟就是炮刑;又想到象棋中的“砲”现在常写成“炮”,正如人们常以为蒙古人手上的“回回砲”是从宋人手里学会的火器(其实是大型投石机)。

  5. 《陈子昂与建安风骨》:“浪漫主义的精神实质是理想、展望与由此产生的慷概不平。”

加上现实主义作品要“缘事而发”,总之,诗词就是打抱不平的…呵呵~

  1. 《盛唐气象》引用严羽《沧浪诗话》中的“汉魏古诗,气象混沌,难以句摘。”

故而古诗多名篇,近诗多名句。康公能有“池塘生春草”之笔,即意味着古诗的格律化时代到来了。

又想到《西厢记》与《牡丹亭》之别——

西厢记中一曲“碧云天,黄花地,西风紧,北雁南飞。晓来谁染霜林醉?总是离人泪”,一气呵成;

还魂记中一句“良辰美景奈何天,赏心乐事谁家院”,字字愁肠。

  1. 《唐诗高潮中的一些标志》:绝句是最宜歌唱的。…来源于民歌…张若虚《春江花月夜》属“吴声歌曲”,就是九首绝句。因此四句一换韵。

绝句与歌词应还有不同,比如《送元二使关西》诗与《阳关三叠》曲。大可分别流传在不同领域,而实为一首。

  1. 《谈诗稿》中引用孟浩然的“心随雁飞灭,愁因拨暮起,兴是清秋发”。心思抑扬,自然而出。料清秋有兴,春夏亦有所兴!

  2. 《谈诗稿》中讲古诗《步出城东门》中“前日风雪中,故人从此去”。引宋词名句“当时明月在,曾照彩云归”做比。我想,这两者间,必还有谢灵运那句“明月照积雪”。又,这俩句都从离人写,王昌龄“空山多雨雪,独立君始悟”句,却是相反。

  3. 昨日在图书馆看到一册刘致中,侯镜昶著的《读曲常识》。还是1985年的老书了。书后的借书卡片上,孤伶伶的一个借书人,时间还是88年,我出生的那年!纸张都有些开始发脆,翻动时都要小心翼翼。不过内容是真好!

  4. 譬如谈诗词曲的区别,先说了大家一般惯用王士祯的故事,也就是“无可奈何花落去,似曾相识燕归来VS良辰美景奈何天,赏心乐事谁家院”,再举出李渔的一段话,大概是女子称夫婿,可诗可词,呼作夫君,必是曲子;这厢那厢,可诗可词,这里那里,必是曲子云云。

我想,能听懂王句的人,其实早就懂了区别,不懂的人,听了也还是不懂,。果真李渔的好。

  1. 又如《二犯江水儿》等集曲的介绍。一般的书中,只介绍带过曲。重头、摘调等等都没有。从书中来看,我觉得集曲大有发展空间。

  2. 又其中提到《踏谣娘》。据崔令钦《教坊记》载:“北齐有人姓苏,实不仕,而自号为郎中;嗜饮酗酒,每醉殴其妻。妻衔悲,诉于邻里。时人弄之。丈夫着妇人衣,徐步入场行歌;每一叠,旁人齐声和之云,‘踏谣和来!踏谣娘苦和来!’以其且步且歌,故谓之‘踏谣’;以其称冤,故言苦。及至夫至,则作殴斗之状,以为笑乐。”

起初对于这个“踏谣和来!踏谣娘苦和来”,实在有些莫名其妙。不过在google时,发现这支歌舞还有一个名字叫《踏摇娘》。于是心中有了些想法,并猜测“摇”字才是记录者的本意。我想,那句的原意应该是这样的记录——

“踏、摇,(和)来。踏、摇。“‘娘苦。’(和)来。”

这个记载应该不是纯粹的歌词。而是先指示舞者,第一步踏拍子,第二步摇身子;然后众和唱“来”(和我们现在歌里的“啦啦啦”差不多吧?);再踏,再摇;然后主唱人唱“娘苦”(唐宋明时对女子都可以称某娘);最后众又和“来”。这算完成一遍。

《钦定词谱》中关于《竹枝词》有类似的“和”字(竹枝、女儿)在记录的时候的写法,注释中更扩大面的说“所注竹枝、女儿、枝儿,叶韵,乃歌时群相随和之声。犹采莲之有举棹年少也。按古乐府,江南弄等曲皆有和声。如江南曲,和云‘阳春路,时使佳人度’。龙笛曲,和云‘江南弄,真龙下翔凤’。采莲曲,和云‘采莲居,渌水好沾衣’。亦各叶韵。此其遗意耳。”

唐中宗时中书令张说为投中宗喜欢“泼寒胡戏”所好,作“苏莫遮”歌辞五首,每首辞后附和声“亿万岁”。可作为我这么理解同为民歌的《踏谣娘》的旁证。

  1. 《玉茗堂评<花间集>》自序“诗余流遍人间,枣梨充栋,而讥评赏鉴之者亦复称是,不若流心《花间》者之寥寥也。余于《牡丹亭》、二梦之暇,结习不忘,试取而点次之,评骘之。期世之有志风雅者与诗余互赏,而唐词之反而乐府而赋骚而三百篇也。诗其不亡也夫!诗其不亡也夫!”

所谓词到明朝而亡的说法,在汤翁这段话面前,不知作何想?

  1. 又,陈继儒说“以《花间》、《兰畹》之余彩,创为《牡丹亭》,则翻空转换极矣”。

由此联想到两则:一、新文化运动中,胡适提倡白话作(不是入)词,如今如何?二、在图书馆看林庚《唐诗综论》。新版的序中,作者记录一次和老师的对话。学生把自己初学填词的作品给先生看。林庚先生说,不错,不去写新诗可惜了。

  1. 查梅庵先生的资料。看到桂林临川李氏一文。方通晓其大概。居然有举族在外百年不入户籍的壮举!其祖李宜民,一支笔一把伞下桂林,终成乾隆朝粤商豪富。却一直“以己久居桂林,特捐资修学宫,而子孙不以占籍”,并“于家临川则茸祖祠,置义田,构书塾,修公所”(出自光绪年的《江西通志》)。故而李瑞清虽然生于浙江、长于湖南,却被列为北临川文学代表(对应的是南临川理学。北临川是指临川文化的诗词书画闻名者比如晏氏、王氏、李氏大都出自临川区、进贤县这些北部地区;南临川是指那些理学家比如曾巩、陆九渊、纪大奎、李绂大都出自南城、南丰一带)。同列的李宗翰也是其族人,其父李必昌也是书画家,同样标明临川人。(李必昌任职浙江和湖南,所以李瑞清也就跟着漂~~)